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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陆文裕玉舜诗卷戊戌 清 · 翁方纲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十八
公孙直阁所宝藏,上春来观今六载。
又出手书书画目,此卷装识分明在。
装于卷成后五,千叶一株姿未改。
娟娟自托幽人贞,冉冉欲比离骚采。
不以朝荣夕落忧,肯将湟白磨坚待。
俨山诂诗目曰微,舜华之诂孰是非。
我昔闻诸昆圃说,诂义每与朱传违。
不知昆圃说何自,朝士窃去存者希。
徒留墨玩体一物,反覆比兴终焉归。
自跋龂龂及诗疏,借问何如吴陆玑
秋日古兰花十首 其十 宋末元初 · 方回
七言绝句 押微韵
楚词晦翁注,模写真容本陆玑
不待花开著囊贮,紫茎绿叶可熏衣。
甘竹滩鲥鱼歌示梁新谢天申黄文 清 · 全祖望
 出处:度岭集
我闻甘竹滩,在昔本盗巢。
三忠窃因之,思以延小朝。
其时赪尾愁,探丸惊周遭。
清流无恬鳞,时物避腥涛。
太平踰百年,沧波亦逍遥。
何况彼萑苻,有不化乐郊
牧人梦繁殖,笙诗奏丰饶。
相望海目山,比屋皆渔舠。
下滩与上滩,肥瘠各分曹。
谁言风物异,颇不下金焦大江以南金山之鲥为最钱江次之粤中以甘为最海目次之)
罛师乘急艇,来逐九江潮。
为我细指语,其口中樱桃
粉颊斯已劣,铁颊不待嘲。
其要在护鳞,比之珍青瑶。
三眠杨柳枝,穿以入吾庖。
烹之宜苦笋,下之宜新醪。
脍之尤绝佳,蝉翼轻云飘。
乃知四腮鲈,未若兹堪豪(粤鲥终不如吴鲥惟脍之独擅风味他方不逮也)
老夫久病惫,染指破寂寥。
以侑益智粽,爱其多芳膏。
诸生正格物,登堂纷诹咨。
是鱼名氏多,五雅未尽釐。
在古本曰鯦,周公曾记之。
在今或曰鰽,集韵足补遗。
唯鰽至以春,而鲥与夏期。
一物分二候,变化成差池。
别字曰当冱,郭公笺可稽。
又或但曰鲥,偏旁亦依希。
鄞人呼曰箭,方言更诡奇。
在粤曰三鯠,其通为三鯬。
是亦见旧经,埤苍误为魾(鯠鯬二字音之通也见尔雅郭氏曰未详而埤苍误以为魾今粤谚曰三鯬不过铜鼓滩乃知鯬即鲥也是足补尔雅注疏)
自此更逆流,不越铜鼓西。
老夫一笑粲,洽闻良足资。
惟是审名物,奚事细碎为。
由来磊落人,屑屑非所宜。
溯侬年少时,虫鱼亦纷披。
近欲比罗硕,远将跨陆玑
年来百不能,冥心已嫌迟。
但当食蛤蜊,馀事安所知。
遥望甘竹滩,罨网挂晴霓甘竹滩豪余龙尝受陈张诸公之爵国初被剿)
邛州先茶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八、《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八九
昔先王敬共明神,教民报本反始,虽农啬坊庸之蜡、门行户灶之享、伯侯祖纛之灵,有开厥先,无不宗也。
至始为饮食所以为祭祀宾客之奉者,虽一饭一饮必祭,必见其所祭然,况其大者乎!
眉山李君铿为临邛茶官,史以故事三日谒先告,君诘其故,则曰是韩氏而王号,相传为然,实未尝请命于朝也。
君曰:「饮食皆有先,而况之为利不惟民生日用之所资,亦马政边防之攸赖,是之弗图,非忘本乎」!
于是撤旧祠而增广焉。
其费则以例所当得而不欲受者为之,园户商人亦协力以相其成。
且请于郡,上神之功状于朝,宣锡号荣,以侈神赐,而驰书于靖,命记成役。
予于事物之变必迹其所自来,独于未知所始。
盖自后世典礼讹缺,风气浇漓,嗜好日新,非复先王之旧。
若此者盖非一端,而尤其不可考者。
古者宾客相于之礼,自飨燕食饮之外,有间食,有稍事,有歠湆,有设梁,有擩酱,有食已而酳,有坐久而荤,有六清以致饮,有瓠叶以尝酒,有旨蓄以御冬,有流以为豆菹,有湘以为铏芼。
见于《礼》,见于《诗》,则有挟菜、副瓜、亨葵、叔苴之等,虽、堇枌滫瀡、深蒲菭,无不备也,而独无所谓者,徒以时异事殊,字亦差误。
且今所谓韵书,自二汉以前上溯六经,凡有韵之语如平声鱼模、上声麌姥,以至去声御暮之同是音者,本无它训,乃自音韵分于孙、沈,反切盛于羌胡,然后别为麻马等音,于是鱼歌二音并入于麻,而鱼麻二韵,一字二音以至上去二声亦莫不然,其不可通则更易字文以成其说。
之始,其字为「荼」。
如《春秋》书「齐荼」《汉志》书「荼陵」之类,陆、颜诸人虽已转入音,而未敢辄易字文也。
若《尔雅》,若《本草》,犹从艹从余,而徐鼎臣训荼,犹曰「即今之也」。
惟自陆羽经》、卢仝《茶歌》、赵赞《茶禁》以后,则遂易「荼」为「」。
其字为艹为入为木。
陆玑谓「茱萸,吴人作茗,人作茶,皆煮为香」。
既不相入,且据此文又若与茗异,此已为可疑,而《山有樗》之疏则又引说,以樗叶为茗,益使读者贸乱,莫知所据。
苏文忠始谓「《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其义亦既著明,然而终无有命为荼者,盖传注例谓荼为茅秀,为苦菜,予虽言之,谁实信之?
虽然,此特书名之误耳,而予于是重有感于世变焉。
先王之时,山泽之利与民共之,饮食之物无征也。
自齐人赋盐,汉武榷酒,唐德宗,民之日用饮食而皆无遗算,则几于阴复口赋、潜夺民产者矣。
其端既启,其祸无穷。
盐酒之入遂埒田赋,而之为利始也岁不过得钱四十万缗,自王涯置使拘榷,由是岁增月益,塌地剩之名、三说贴射之法、招商收税之令,纷纷见于史册。
极于蔡京之引法,假托元丰以尽更仁祖之旧,王黼又附益之。
嘉祐以岁课均赋,茶户岁输不过三十八万有奇,谓之租钱。
至崇宁以后,岁入之息骤至二百万缗,视嘉祐益五倍矣。
中兴以后,尽鉴政、宣之误,而法向、黼之旧,国虽赖是以济,民亦因是而穷。
冒禁抵罪,剽史禦人,无时无之,甚则阻兵怙彊,伺时为乱,是安得不思所以变通之乎?
李君字叔立,文简公之孙。
文简尝为《茗赋》,谓秦汉以还名未曾有,勃然而兴晋魏之后,益明于世道之升降者。
其守武陵,尝请减引价以蠲民害。
叔立生长见闻,故善于其职,予为申述始末而告之。
赠晚山 其二 清 · 朱彝尊
七言绝句 押虞韵 出处:曝书亭集外诗补辑卷第三
陆玑诗疏辨虫鱼,草木区分莩甲殊。
安得彩毫为写照,只愁老眼渐模糊。
应诏言事状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
臣闻位卑而言高,罪也;
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
七月二十三日伏准省劄,七月十六日三省同奉圣旨:「秋阳亢旱,飞蝗在野,星变数见,朕心惧焉。
意者政令多有所阙,赏罚或至不当。
朕惟侧身求应以实,卿等各思革正积弊,勿徇佞私,务塞灾异之原,称朕寅畏之意」。
七月二十一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劄与侍从台谏两省官照会,仍依今月十五日已降指挥,各条具时政阙失奏闻」。
臣伏读圣训,中夜以兴,思所以对。
欲遂言之,则惧位卑言高之罪;
欲嘿而已,则又恶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之耻。
退自惟念,与其忍耻以生,曷若获罪以死!
况圣明在上,容受强直,万无获谴以死之理,臣何忌而不言?
伏读圣训,曰:「秋阳亢旱,飞蝗在野,星变数见,朕心惧焉」。
臣有以见陛下遇灾而惧畏天戒之切也。
谨按《春秋》书不雨、书旱,夫旱亦不雨,奚又书旱,得非旱比不雨加甚乎?
且《春秋》书旱,必于夏秋,不雨皆于春冬。
周之夏秋,则建午建未建申,皆其月也。
是时天或不雨,则盛炎曝物,立致枯槁,故《诗》云:「旱既太甚,赫赫炎炎」。
不雨虽无是酷,然甚者亦兼旱焉。
如文二年十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十三年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是也。
虽皆历而不言旱者,盖事起春冬,不可书旱;
已书不雨,则不可中变言旱。
故但撮其月总言之,欲人观之则知旱居其间,且见其灾之久也。
若不为灾,经自不书,故经无书一时不雨者,不为灾也。
惟庄三十一年不雨者,盖讥庄公不雨犹不惜民力,明年春又城小谷也。
其他不雨必踰时而后书,为灾之深浅睹文则辨焉。
冬十月不雨至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者,则见犹有救也僖公二年。)
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文公二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文公十年十三年。)
是一岁之望尽失也。
八月虽雨,已后时无益,故略而不书。
不为灾者但书时庄公二十一年。),为灾轻者书首月僖公二年、三年。),重者总始末而言文公二年十年十三年。)
书法如此,正欲别为灾之轻重,而传云「不雨不为灾」。
夫万物须雨而生,须雨而成,一时愆亢,犹有所损,且不雨有几,称年者三文公二年十年十三年。),安可谓不为灾乎?
《谷梁》谓一时不雨为闵雨,历时不雨为不闵雨。
僖公果有志于民,则必不爱牲币,恳请祷祈,经亦必书,如《诗》之《云汉》,以著其善。
今但云不雨,则爱民之意于何见乎?
陛下深问秋阳亢旱,诚得《春秋》书不雨之微旨。
宣王忧旱之诚,不过祷于先祖以及山川鬼神,盖祀典之正,非若今徼福于佛老氏,为异端之教也。
臣愿陛下熟观《春秋》不雨之旨,躬行周宣忧旱之诚,以应天可也。
飞蝗在野,臣又请以《春秋》明之。
谨按鲁隐五年书螟。
《释虫》云:「虫食苗心曰螟,食叶曰螣,食节曰贼,食根曰蟊」。
李巡曰:「食禾心为螟,言其奸冥冥难知也;
食禾叶者,言其假贷无厌,故曰螣也;
食节者言其贪狠,故曰贼也;
食根者言税取民财货,故曰蟊也」。
孙炎曰:「悉贪残所致,因以为名」。
郭璞以食处为名。
陆玑疏云:「旧说螟、螣、蟊、贼,一种虫也,如言寇、贼、奸、宄,内外之言耳」。
《会议》曰:谷,民之司命也,《春秋》书灾异,虽螟之为害,必详而录之,此亦重民命之至也。
汉平帝时,天下大蝗,河南二十馀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县界。
建初七年,郡国螟伤稼,犬牙缘界,独不入中牟
今州县吏贪墨残民,远朝廷万里,近亦数百里,陛下不得而见之也,怨嗟之声陛下不得而闻之也。
故天出灾异,自淮以南,飞蝗蔽天,以告陛下耳。
守令之间,岂无一人如密县中牟者乎?
臣愿陛下严戒监司守令,有贪墨残民者,必罚无赦,是应天以实也。
星变数见,臣又请以《春秋》明之。
谨按鲁文公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刘向以为君臣乱于朝,政令亏于外,则上浊三光之精,五星赢缩,变色逆行,甚则为孛。
北斗人君象,孛星乱臣类也。
时中国既乱,夷狄并侵,兵革纵横之应也。
鲁昭十七年,有星孛入于太辰,刘向以为时楚强,宋、卫、陈、郑皆附之,此孛彗流灾所及之效也。
鲁哀公十三年冬十一月,有星孛入于东方,董仲舒、刘向以为其后楚灭陈之应。
是春秋星变,皆以夷狄陵中国也。
今年正月壬辰其日岁旦,风从乾位来,风为号令,乃号令不时之沴。
戊午雪,阴盛阳微之沴。
三月丙申,日有背气如仰瓦,其夜大雨雹。
癸卯夜,月入大微。
己酉,日复有背气。
丁巳立夏,其日风从艮位来。
五月癸卯夏至,风亦从艮位来。
皆与正月壬辰同占。
七月丙申太白经天,法曰昼见午上,星家谓去日四十七度差远,故见。
臣谓不然,《易》曰「日中见斗」,岂谓去日远也?
其夜月入氐。
壬寅夜,月掩垒壁阵星,又流星出天市。
癸卯夜,月入羽林军
乙巳,日左有珥。
丙午夜,汉星出天市。
癸丑夜,流星出织女,又月犯井。
丙辰夜,流星出辇道。
此皆《春秋》之所畏也。
又如六月庚寅朔,日有食之,此又变之大者。
臣谨按隐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其后戎执天子之使。
庄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宿在毕,主边兵夷狄象,后狄灭邢、卫。
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时戎侵曹。
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后狄伐邢,徐取舒,楚灭弦。
僖五年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后楚伐郑,狄灭温,楚伐黄。
十二年三月庚午朔,日有食之,时楚灭黄,狄侵卫、郑。
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后秦晋侯,楚败徐于娄林。
文元年二月癸亥,日有食之,楚灭江灭六。
文十五年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楚灭舒
八年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楚庄遂强诸夏,观兵周室。
十年四月丙辰,日有食之,后楚灭萧、成。
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后楚灭舒、庸。
襄二十四年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比食又既,象阳将绝,夷狄主上国之象也,楚子果从诸侯伐郑。
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八年之间,日食七作,祸乱将重起。
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后楚灭陈、灭蔡。
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时吴灭徐,楚围蔡。
定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后楚灭顿,吴败越。
定十五年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周室大坏,夷狄主诸夏之象也。
明年,中国诸侯从楚围蔡,以楚为京师
由是推之,日食皆为夷狄侵中国之应也。
臣愿陛下熟观《春秋》书日食星变之旨,躬行宋景一言之善,以应天可也。
臣伏读圣训,曰:「意者政令多有所阙,赏罚或至不当」。
臣有以见陛下遇灾而惧畏天戒之切,而修政事以恭禦厥罚也。
臣又请以《春秋》明之。
谨按鲁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士文伯晋侯曰:「不善政之谓也。
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谴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
是天变系于政令之阙也明矣。
鲁庄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啖氏云:「庄王宠篡逆以黩三纲,不能法天正道,故去『天』字以贬之」。
斯言当矣。
夫圣王砺世之术,惟赏罚而已,赏当功则锡命一人而万邦怀,若《师》之九二是也。
若宜罚而赏,则一篡弑而乱臣贼子接迹而起矣,然则去「天」字以贬之,以明赏罚天之公理也。
是天变系于赏罚之不当也明矣。
政令之阙有十:监司牧守数易,一也;
州县差役不公,二也;
孤寒困于举将,三也;
吏员太冗,四也;
任子太滥,五也;
朝令夕改,六也;
衣服无章,七也;
狱讼多冤,八也;
酷吏残民,九也;
部胥阨塞衣冠,十也。
至如赏罚不当,殆有甚焉。
如近日宿州诸将,臣窃谓赏太重、罚太轻。
太祖皇帝亲征晋阳,北戎来援,太祖令何继筠分精骑数千拒之石岭关,斩首千馀级,其后遂平并州
其功可谓大矣,止拜建武军节度而已。
李汉超太祖李重进,关南之功亦大矣,及卒,太宗皇帝止赠太尉、忠武军节度而已。
宿州之役,比之晋阳、关南之功,不啻九牛之一毛,而诸侯超拜官爵,加继筠、汉超数等,有如平北虏、恢复中原,不知何以赏之?
周世宗屡为刘旻所败,遂大燕将士,斩败将何徽、樊爱能等七十馀人,军威大震,果败高平,取淮南,定三关。
夫一日戮将七十,岂复有将可用?
世宗终能恢复如此,得非巽懦者去则勇敢者出耶!
太祖初有天下,尝谓:「唐宗姑息将士,朕则不然,惟有剑耳」。
诸将股栗。
削平僭乱,捷如破竹。
自靖康板荡,将四十年,国势不竞,日就多靡,宁有他哉,罚不必行,将不用命。
近者宿州之败,士死于敌及为庸将所误而死者数千人,积尸如丘,馀胔满野;
而误国败军之将,乃以宿州所得之金厚赂权贵,巧为游说以自解,偃然安处善地而戮不加焉。
籍没不行,诛戮不加,上天见变,昭然甚明。
愿陛下信赏必罚,以太祖为法;
号令将士,以五代为戒。
断然必行,正心诚意,以应天可也。
臣伏读圣训,曰:「朕虽侧身求应以实,卿等各思革正积弊,勿徇佞私,务塞灾异之原,称朕寅畏之意」。
臣又有以见陛下遇灾而惧畏天戒之切,而去华务实,求实言以自儆也。
臣又请以《春秋》明之。
谨按鲁庄七年四月辛卯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刘向以为天垂象以视下,将欲人君防患远害,非以自全安也。
如人君有贤明之才,畏天威命,若高宗祖己成王泣金縢,改过修政,立信布德,存亡继绝,修废举逸,裁什一之税,复三日之役,节用俭服,以惠百姓,则诸侯怀德,士民归仁,灾消而福兴矣。
呜呼,向之言可谓深切著明,求应以实者也!
人君如堂,人臣如陛。
堂岌乎其高,其情与下辽绝,固难以喻;
陛隤乎其卑,其情与上辽绝,固难以通。
岂上下之情不合也,其患有十焉,上之患七,下之患三:愎谏以拒人,饰辞以文过,作威以临下,恃智以衒物,矜慧以取胜,自广以狭人,耻过以作非,君之患也。
便辟、善柔、便佞,臣之患也。
愎谏以拒人,晋惠是也;
饰辞以文过,文皇是也;
作威以临下,汉是也;
恃智以衒物,德宗是也;
矜慧以取胜,显宗是也;
自广以狭人,汉武是也;
耻过而作非,灵帝是也。
人主有一于此,则便辟之臣进矣,善柔之臣进矣,便佞之臣进矣。
便辟之臣进,衣冠皆逢迎也;
善柔之臣进,俯仰皆媚悦也;
便佞之臣进,语言皆捷给也。
如此而欲臣下各思革正积弊,勿徇佞私,是犹植曲木而望其影之直也,不亦难乎?
自古听言纳谏,莫若尧舜
恶直丑正,莫如桀纣
尧舜明四目,辟四门,达四聪,虽有共、鲧,不能塞也。
桀纣醢谏臣梅伯,剖直臣比干,虽有关龙逢,三人不能救也。
秦二世赵高为腹心,刘、项横行而不得闻;
汉成帝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闻;
灵帝陈蕃,天下横溃而不得闻;
梁武朱异,贼臣斩关而不得闻;
隋炀帝虞世基李密称帝而不得闻;
唐明皇张九龄,安、史胎祸而不得闻。
陛下自即位以来,号召逐客,时与臣同召者,张焘、辛次膺、王大宝、王十朋。
已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宝行将又去,惟臣在耳。
今臣复以瞽言妄发,是臣又将去也。
人臣上书不激切,不能启人主意,一激切则近讪谤。
辛甲七十五谏,刘安世胡宗愈至二十四章,谏者不餍其黩,而听者不厌其烦。
今言一出而亟迁,疏朝奏而夕罢,言者不得尽其意,闻者莫不骇其迁。
张震、王十朋之去,士莫不扼掔结舌,以言为讳,而欲塞灾异之源,称寅畏之意,臣知其必不能也。
臣愿陛下熟观《春秋》之旨,亟改前日之弊,推诚务实以应天可也。
臣伏读圣训曰:「劄与侍从台谏两省官照会,仍依今月十五日已降指挥,各条其时政阙失奏闻」。
臣终有以见陛下至诚忧灾,思闻时政阙失而惕厉以自改也。
臣闻之《诗》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
《传》曰:「命百官箴,箴王阙失」。
夫古之圣帝明王,衮职不云无阙,而欲补其阙。
王政不云无阙,而欲箴其阙。
大哉言乎,此亦陛下闻阙失之意也!
臣终请以《春秋》明之。
谨按鲁庄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明年三筑台,圣人书以恶之,谓其不畏天戒而劳民也。
今天变屡见,而土木之役踵相蹑,怨讟嗷嗷,口众我寡,台谏不敢指陈,侍从不敢睥睨,陛下居渊涓蠖密之中,必不尽知也。
陛下天资仁俭,岂肯知而不戒耶?
臣又闻道路之言,诸军阴遣悍卒,白昼于市井捉人,手执挺以度人长短,有及则者即三数卒拥入军中,谓之拖军。
怨愤之声,所不忍闻,士民相戒,不敢入市。
辇毂之下,有此冤抑,况千万里之外乎?
臣又闻陛下即位之初,大赦天下,文臣自承务郎以上各转一官,斯言一传,天下鼓舞。
今乃以一人之言,格二百员朝请大夫转行之命。
夫议赦之日,知其太滥,削之可也,勿许转行可也。
大赦已行,方以为滥而格之,失大信于天下,复有大于此者乎?
《传》曰:「主贤臣直」。
《语》曰:「邦有道,危言危行;
无道,危行言孙」。
夫非主之圣则臣不容直,非有道则言不敢危,惟陛下上法尧舜,留意裁择(《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七。又见《宋史》卷三七四《胡铨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劄」下原有「典」字,据文意删。
上宰相书 宋 · 郑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三、《夹漈遗稿》卷三、《莆阳文献》卷八、乾隆《仙游县志》卷四八、光绪《莆阳文辑》卷二
十一月十二日兴化军布衣郑樵,以衰老之病,不任道途,再行遗书献于相公钧座:生为天地间一穷民而无所恨者,以一介之士,见尽天下之图书,识尽先儒之阃奥,山林三十年,著书千卷。
以彼易此,所得良已多,而斯心所不能自已者,其说有三。
故人曾入京华,载书诣相府。
其一为暮龄馀齿,形单影只,铅椠之业甫就,汗简之功已成。
既无子弟可传,又无名山石室可藏,每诵白乐天「恐君百岁后,灭泯人不闻。
赖中藏秘书,百代无湮沦」之句,未尝不呜咽流涕。
会兹天理,不负夙心,仰荷钧慈,果得就秘书省投纳。
蓬山高迥,自隔尘埃;
芸草芬香,永离蠹朽。
百代之下,复何忧焉!
其二为兵火之后,文物荡然。
恭惟相公拨灰烬而收简编,障横流而主吾道,使周孔之业不坠于地。
士生此时,宁无奋发!
也愿讨理图书以自效,使东南之图书已尽,今古之图谱无遗,金石之文,鼎彝之志,莫不陈于前。
前年五月十三日投纳,是月二十七日伏蒙提省之晨,特与嘉叹。
既岁终,会计指挥,收入校雠之籍,与先儒之书等。
嗟乎!
伯牙之琴,为审音而鼓;
冯驩之铗,为知己而弹。
此某所以甘心焉。
其三为修书自是一家,作文自是一家。
修书之人必能文,能文之人未必能修书,若之何后世皆以文人修书!
天文之赋万物也,皆不同形,故人心之不同犹人面。
凡赋物不同形,然后为造化之妙;
修书不同体,然后为自得之工。
仲尼取虞、夏、商、周、秦、晋之书为一书,每书之篇语言既殊,体制亦异;
及乎《春秋》,则又异于《书》矣。
袭《书》、《春秋》之作者,司马迁也,又与二书不同体。
以其自成一家言,始为自得之书。
后之史家,初无所得,自同于马
马迁之书,迁之面也,假迁之面而为己之面,可乎?
使不作,则班、范以来,皆无作矣。
按马迁之法,得处在《表》,用处在《纪》、《传》。
以其至要者,条而为纲;
以其滋蔓者,釐而为目。
后之史家既自不通司马迁作《表》之意,是未知迁书之所在也。
且天下之理,不可以不会;
古今之道,不可以不通。
会通之义大矣哉!
仲尼之为书也,凡典、谟、训、诰、誓、命之书,散在天下,仲尼会其书而为一。
举而推之,上通于尧舜,旁通于秦鲁,使天下无逸书,世代无绝绪,然后为成书。
史家据一代之史,不能通前代之史;
本一书而修,不能会天下之书而修,故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
又诸家之书散落人间,靡所底定,安得为成书乎?
前年所献之书,以为水不会于海则为滥水,途不通于夏则为穷途,论会通之义,以为宋中兴之后,不可无修书之文,修书之本不可不据仲尼、司马迁会通之法。
万一使有所际会,得援国朝陈烈、徐积与近日胡瑗以一命官本州学教授,庶沾寸禄,乃克修济。
或以布衣入直,得援唐蒋义、李雍例,与集贤小职,亦可以较雠,亦可以博极群书,稍有变化之阶,不负甄陶之力。
噫!
自昔圣贤,犹不奈命,独何者,敢有怨尤!
然穷通之事由天不由人,著述之功由人不由天。
以穷达而废著述,乎?
之志,所以益坚益励者也。
去年到家,今日料理文字,明年修书。
若无病不死,笔札不乏,远则五年,近则三载,可以成书。
其书上自羲皇,下逮五代,集天下之书为一书。
惟虚言之书,不在所用。
虽曰继马迁之作,凡例殊途,经纬异制,自有成法,不蹈前修。
观《春秋地名》,则之《地理志》异乎诸史之《地理》;
观《群书会记》,则知之《艺文志》异乎诸史之《艺文》;
观樵《分野记》、《大象略》之类,则《天文志》可知;
观樵《谥法》、《运祀议》、《乡饮礼》、《系声乐府》之类,则《礼乐志》可知;
观樵之《象类书》、《论梵书》之类,则知所作字书非许慎之徒所得而闻;
观樵之《分音》、《类韵》、《字始连环》之类,则知所作韵书,非沈约之徒所得而闻;
观《本草成书》、《尔雅注》、《诗名物志》之类,则知所识鸟兽草木之名,于陆玑、郭璞之徒有一日之长;
观《图书志》、《集古系时录》、《校雠备论》,则知校雠之集,于刘向、虞世南之徒有一日之长。
以此观之,则知之修书,断不用诸史旧例。
明验在前,小人岂敢厚诬君子!
虽林下野人,而言句散落人间,往往家藏而户有。
虽鸡林无贸易之价,而乡校有讽诵之童。
凡有文字属思之间,已为人所知;
未终篇之间,已为人所传。
况三十年著书,十年搜访图书,竹头木屑之积,亦云多矣,将欲一旦而用之可也。
呜呼!
术业难成,风波易起,深恐传者之误,谓擅修国史,将无容焉。
香鼠歌(产密县荒山石孔中随水流出出辄僵仅馀枯□犹完鼠形樵人偶得之不恒有也其轻五铢其气如置巾箱内香经年不败) 清 · 田雯
 押麻韵 出处:古欢堂集卷七
千百年后无张华陆玑罗愿书几家。
咄咄怪事密国鼠,谁其识者空咨嗟。
可笑窦攸治尔雅,足迹不到溱水涯。
神丘古穴产异物,豹文五伎奚足誇。
石隙窜出即遄死,两耳尖似双髻鸦。
飞鸓竹䶉耻为伍,乾枯不坏皮与牙。
腹藏艾衲号璞尹,宁馨儿子形夭邪。
讵意河东相州辈,臭味可比幽兰花
疑是公房升仙去,不随鸡犬来爬沙。
三衅三湔肠自吐,景公之社惭纷挐。
盗肉爰书早知避,饮河洁体良堪嘉。
人贤不肖譬诸鼠,千里岂但毫釐差。
长吉练香薰宋鹊,昌黎蚀月吟虾蟆。
我作长歌歌香鼠,敢同冰柱兼雪车。
论字义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四、《慈湖先生遗书》卷一五
古者制字,一而已矣,其有转音,多后世所增益。
孟子凡与齐宣王言「王」皆如字耳,而后儒读者多转为去声,非也。
齐宣王昏愚特甚,使当日孟子牵作去声言之,宣王必不听解,况作去声则不文。
后儒鄙陋好异,音释奚可尽信?
《曲礼》「欠伸」,据方言俗音则如字耳,而音释家作「丘敛反」。
至于《论语》「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并「五孝反」,则尤为害道。
夫「五孝反」者,好乐切著之谓也,若夫「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则不可以好乐切著为义也。
孔子犹无得而形容,姑托喻于水,托喻于山而已。
圣人尚不得而言,岂好乐切著之可言哉!
后世陋儒不知道,拘于音训家转音一定之说,至于害道,殊为不可。
《论语》「去丧无所不佩」,「口举反」则失君子不忍除丧之本心,反有恶其丧之意,尤其不可。
「去丧」乃记者之言,非圣言,惟当如《书》言免丧。
《礼记》言「除丧」亦未安,犹愈于「去丧」口举反之太甚也。
就「去丧」定读,惟可「口据反」,离丧而去,犹云可也。
大抵天下事,自不可以一定论。
言欲信,行欲果,而子又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尧、舜揖逊,汤、武征伐,孔子序《书》,桀、受不书「王」,不以征伐为非也。
然则天下奚可执一定而以为义?
且「下」字有上去二声,《唐韵》于上声为降也,于去声谓行下也,义亦相通耳。
今方言为消减降下,亦作去声,然则音义亦无定论。
「共」字平去二声亦通,「选」字上去二音亦通。
《唐韵》于「选」字二音无异,而《论语音》唯从去声。
《曲礼》「供给鬼神」音恭,或作供,方音俗语率用平声;
而《论语》「子路共之」,居用反,与僧释语则同,皆偏拘也,通用可也。
「尽信书不如无书」,诚哉是言!
简自总角读书,音「大」为「太」者多也。
率从陆德明音,从旧从众,不复考究。
今老,始致疑而考焉。
《周礼·大宰》、《小宰》,乐官之「大师」、「小师」,祝官之「大祝」、「小祝」,史官之「大史」、「小史」,若此类皆当如字,大小相对。
尚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
官不必备,惟其人。
师少傅少保三孤贰公弘化」,礼之太牢、少牢,若此类,皆当音「太」,太与少对。
三公所以音「太」者,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得其人,乃任之尊之之至,故音「太」。
牢祀天神,亦尊其称,音「太」。
三少、少牢推之,则三公、太牢音「太」可知矣。
陆德明于「太牢」初音如字,次音「泰」。
陆凡百好异率类此。
今世所传《尚书》,凡「太史」皆音「太」者,晁错汉儒,随俗茍称,而不考诸《周礼》也。
古书虽音「太」者皆作「大」。
今《尚书》于太师太傅太保皆作「太」者,晁错欲记音而加点欤?
抑后传《书》者误加欤?
《史记》太史公皆加点,若非传录者误,则司马迁习汉儒之陋尔。
迁之误多矣,不止是。
《曲礼》「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
陆德明音云:「除大宗,馀皆音泰」。
德明好异,又不考古,故有此陋。
自晁、马犹尔,而况于德明乎?
《诗补音》考究精博,然亦有过差。
桑中》「采」,讫力切,采牟也。
引《易林》与得叶、与国叶,韦鋋《叙志赋》与则叶,柳宗元《荣门文》与惕叶,吕温《观野火》诗与戚叶。
盖不知京师语音音「默」,自与得、国、则、惕、戚叶。
今改作「讫力切」,则全差矣。
《山有枢》「隰有栲」,去九切。
陆玑《草木疏》云:「许慎读『栲』为『糗』,今人言『考』,失其声也」。
《尔雅》:「栲,山樗」。
疏亦云:「许慎正读『栲』为『糗』。
『糗』,去九切」。
言「去九切」,特不明尔;
至于曰「今人言考,失其声也」,差矣。
音转而浸讹,今「九」亦有音「茍」者,「栲」作茍切,则通矣,亦与「糗」同音,非失其声也。
今《礼部韵》则失其声矣。
人又以「九」音「狡」。
「斯干」居焉切,又云居闲切,亦可。
《角弓》「胥远」于圆切,亦差。
引《易林》远与言叶,韩愈《闵己赋》远与漫、与言叶。
然则从平声盈元切则不差矣,今作于圆切,则失其母,大差矣。
况又曰:「韩愈此赋,用韵难知」。
此赋又用「难」为韵,亦不甚叶,故转而为切曰漫「弥延切」,难「泥沿切」,兹其所谓难知者欤?
大抵古人亦不拘乎切叶,其大槩叶尔。
而《补音》必欲拘切叶,故碍而不通。
其于《颂》多曰未详,盖《颂》不叶韵。
《节南山》「人殆」,养里切,又失母,音作廷里切可矣。
所引《楚辞·天问》与止叶,《九章》与恃叶,《龟筴传》与起叶,《易林》与齿、祉叶,亦无相妨。
「廷里切」与今俗呼殆同母,至于「养里切」则大差,异母。
凡「服」字皆「蒲北切」,虽引《士冠礼》服与德叶,秦《泰山刻石》与饬叶,《之罘刻石》与德叶,《碣石刻石》与息叶,诗一十有六无「房六切」者,然安知非「扶北切」?
「扶北」与「房六」同母,亦与德、饬、息叶,何必「蒲北」异母?
莱菔或名萝卜者,方言特异,乃作「蒲北切」,今欲一切合异方之音,无乃不可乎?
凡弓、躬皆「姑弘切」,亦失母。
古诗乃与朋叶,《楚辞·九歌》弓与惩叶,引班固《东都赋》躬与棱叶,崔瑗《和帝文》躬与惩叶。
然则「经棱切」可矣,何必「姑弘切」?
又凡「国」字皆「越逼切」,其所据亦不明白端的,盖意度牵合。
「爱」字「许既切」亦失母,「缨既切」可矣。
尚书》古「爱」字,《集韵》「许既切」,亦未可据信,或以方言特异欤?
《诗补音》《行苇》「大斗」,肿庾切,十升也。
《沟洫志》白渠之歌;
「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补音》所引證止此尔,殊不明著,何以验其果「肿庾切」?
白渠之歌大略叶尔,亦有《关雎》「左右芼之,钟鼓乐之」,芼与乐大略叶尔,而或读「芼」如「邈」,亦过矣。
《抑》「话言」与「行」,「行」亦不甚叶。
又「黄耇」果羽切,别无證验,徒以欲叶韵而为此切。
「台背」必墨切,亦曰叶韵尔,无證。
凡此类,皆难用。
《抑》「孔昭」之笑切,「靡乐」鱼教切,「为虐」宜昭切,皆无谓。